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徐础笑道。
帐中仆妇不懂中原话,旁听的两人当中,寇道孤仍在闭目养神,张庚不明所以,想问又不敢问,目光扫来扫去。
大妻笑了一声。
徐础继续道:寇先生人很聪明,能想出妙计,唯有一条,私心太重,将报仇放在第一位,而不是一心为中宫着想。
大妻哼了一声,瞥一眼寇道孤,冷冷地说:难道你能为我着想?
我亦不能,所以兼听则明,中宫最后要自行定夺,择其善者而从之。
大妻冷笑,却没说什么,徐础视之为默许,继续道:中宫应向单于坦白一切。
大妻目光更加严厉,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欢颜郡主对你果然与别人不同。
徐础摇头,欢颜郡主什么都没说,我只是猜测她手里握有中宫的把柄,至于是什么,一无所知。无论怎样,中宫所担忧者无非是单于大怒,可中宫地位尊崇,又为单于生下两子,向单于隐瞒,必获原谅,虽一时受辱,但是永无后患,胜过暗中设计,虽能除掉欢颜郡主,却留下更多隐忧。
大妻又看一眼寇道孤,轻叹一声,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欢颜郡主如果公布此事,单于便是再宠爱我,也我向你说这些做甚?明天你与寇先生上路,去往渔阳。
寇道孤看不住我。
嘿,放心,我会多派人护送,到了秦州,你们与塞外诸部汇合,他们已经接到单于的命令,正要去夺回并冀两州,你二人随军行进。
中宫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大妻不再理睬徐础,看向张庚,渔阳王听懂我们在说什么了?
张庚茫然地摇摇头,没听懂。
唉,我还以为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张庚脸色涨红,听懂一点,中宫要拿徐础向欢颜郡主交换什么,但是不想让单于知道。
大妻点头笑道:这才有点聪明的样子,你不必回大帐了,就留在我这里吧。
张庚大喜,哽咽道:中宫大恩大德,我我真的想念这里
大妻笑了一下,寇先生,请好生看管徐础,此去渔阳,不要让我母子三人失望。
寇道孤睁开双眼,向大妻郑重地点下头,仍不说话,起身往外走。
大妻用贺荣语说了几句,门口卫兵上前,示意徐础也得离开。
徐础告退,请中宫再思再想,莫贪一时之易,留一生之难。
大妻脸上闪过一丝犹豫,随即扭过脸去看向熟睡的两个儿子,立刻露出万分温柔,再不会被任何事情所吸引。
卫兵押着徐础跟在寇道孤身后,走不多远,一队骑兵疾驰而过,嘴里兴奋地叫嚷着什么,卫兵随之欢呼。
寇道孤的帐篷不大,却极为洁净,迥异其它帐篷,寇道孤坐下,向站在门口的徐础道:请再忍几天,事情快要结束了。
你将我带回来,是要交给单于,不是大妻。
单于不在,大妻可以便宜行事,她会对单于说,带你去冀州,或可兵不血刃夺回渔阳。
你干嘛不直接杀我?有大妻替你求情,单于肯定会放你一马。
寇道孤想了一会,只是杀你,不能解我心头之恨,此去秦州,你会看到降世军之败,到了渔阳,你会看到张氏之亡,哦,还有梁王,据说你二人原是好友——对他的惨败,你多少会有一点感受吧?
不等徐础开口,寇道孤挥下手,卫兵将徐础拽出去,送进旁边的另一顶帐篷。
降世军大败单于亲往襄阳汉中城夜袭未成塞外诸部联手东进到处都有大事发生,徐础却被困在贺荣人的一顶小帐篷里,一件也参与不了,这让他深感受挫,坐在铺上,喃喃低语:瞧你等来的好时机。
次日一早,徐础正在吃饭,张庚溜进来,你与寇道孤下午出发。
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昨晚的夜袭原来是声东击西,城里的益州兵开门四散逃亡,贺荣骑兵正在追杀,所以要等半天,路上安全以后你们再出发。
汉中城终究没能守住
要不是太相信蜀王,以为益州军会投降,单于早就将汉中城攻下来啦。唉,一群蠢人,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许多人成为俘虏,待会要开刀问斩,徐先生要去观看吗?
徐础摇摇头。
张庚笑道:其实没什么可怕的,看被杀的人痛哭流涕屎尿齐下,还挺有意思。贺荣人喜欢这种事,小孩子都得去看,谁若露出惧色或是不忍,就会遭到嘲笑
大妻让你来的?徐础问。
大妻没说让我来,但也没说不让我来。
向单于坦白乃是唯一之计,大妻信任寇道孤,必酿大患。
呵呵,你如果没有别的计策我还是走吧。
等一下。
你想出别的办法了?
我要跟你去看问斩。
对嘛,很有意思,跟过节一样。
张庚说得没错,营地里的气氛的确像是过节,人人兴奋,随军的妇孺走出帐篷,成群结队走向刑场——就在营地大门以外。
营地离城池不远,在一片空地上,已经挖出一座大坑,坑里躺着许多尸体,数百名俘虏站在坑前,被成群的骑兵包围。
张庚带徐础登上一座望楼,居高临下,看得更清楚些,他也跟贺荣人一样兴奋,指指点点,怎么还没人哭?是吓傻了吧?
贺荣骑兵大概也有同感,数十骑突然前冲,手中挥刀,嘴里大叫,围观诸人齐声助威,将到俘虏面前,骑兵又突然勒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