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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2 / 2)

过了片刻,孛来让侍者下去,只留下心腹。

缓缓道:“其实,本首领来辽东。”

“看重不是辽东这苦寒之地,更不是辽东这点破玩意儿。”

“而是有人联络本首领,愿意付出更大的代价。”

孛来慢悠悠道。

巴达瞬间清醒了,惊呼道:“孔家?”

“没错。”

孛来点点头:“就是孔家,他们找到本首领,愿意付出大代价,救他们出水火。”

“什么价码?”巴达问。

啪!

孛来却把酒壶砸了:“本来谈好的价码,本首领进了辽东,他们反而消失了!”

“本首领被耍了!”

“他们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和咱们喀喇沁部谈判!”

巴达用“你真蠢”的眼神看着他。

孛来却说,孔家给他送来一千口铁锅。

“这么多?”巴达目瞪口呆。

“他们答应,事成之后,愿意付出一百万两银子,还有大量火器,你说本首领能不心动吗?”

孛来义愤难平:“但孔家人消失了,怎么也联系不到!”

“所以,本首领要打破盖州。”

“抓住孔氏,逼他们拿出东西来!”

巴达了然:“首领为何不早说?”

孛来目光闪烁:“明人孱弱,辽东空虚,咱们抢够了,回去的时候,顺手把孔家拿下,再勒索一百万两银子,何不美哉?”

“首领圣明!”巴达拱手道。

“首领说怎么打吧,俺嘎比亚的命就是首领的!”嘎比亚不懂弯弯绕绕,哈哈怪笑。

孛来走向沙盘,看了半天:“营口是通往盖州的必经之路,打不破营口,就别想进入盖州。”

“嘎比亚,本首领给你一天时间。”

“不惜一切代价,打破营口!”

“破了营口,允你们欢乐一天一夜,不封刀。”

孛来冷冷道。

嘎比亚欢喜道:“谢首领大恩!”

兄弟们憋久了,就想进去杀一通。

“告诉兄弟们,大家都留着点力气,打破营口后,再打破盖州,照样不封刀,最后咱们就回家!”孛来发狠道。

营口遭到猛攻。

守城将领施艽,乃是施聚的弟弟。

因为镇守盖州,焦胜驻守盖州,焦谦镇守石门关,施艽镇守营口,算是把盖州围成个铁桶。

粱房口关被攻克后,营口城池暴露在敌人兵锋之下。

施艽就知道,营口危机。

奈何辽东被切断,营口的支援来自海上,施艽特意分兵驻守辽河口,绝不能断了海上的支援。

营口能坚守这么长时间。

全靠海上支援。

来自山东的军械源源不断运入营口。

但今天清晨开始,营口便遭遇前所未有的猛攻。

“鞑子急了!”施艽满嘴大泡,急的。

他官袍全是泥土,也没工夫处理。

他往来于四面城墙,亲自看一眼城墙防守,才放心。

满身大汗地坐在营帐内。

顾不得热了,营口危机,他必须要守住。

“同知大人,北城墙危及!”传令兵来报。

“从南城墙抽调人过去!”

旁边的指挥佥事申思恩拱手,道:“同知大人,南城墙本就守军不多,万一鞑子绕到南城墙去,城池顷刻便破。”

“你有什么办法?”施艽看向申思恩。

申思恩是女真人,其父在永乐朝归化,其父死后,他便袭职当了指挥佥事。

“末将愿意率人去守城!”申思恩跪在地上。

守城,怕是九死一生。

但只要城池守住了,他们全是大功。

李贤不断传令安抚,告诉他们中枢已经派军来救,他们从水路上已经得知,梁珤军就在辽东,正在寻找敌方主力。

甚至,皇帝还亲自传来圣旨,告诉营口守住,辽东守住,朝堂援军很快便到。

皇帝的亲笔圣旨,就挂在城门楼上,让所有兵卒都看得到的地方。

所以营口,以及辽东诸城还能苦苦坚持。

就是因为还有一丝希望。

“申思恩,只要活下来,你就是我施艽的生死弟兄!”施艽也做好了为国战死的准备。

他兄长施聚给他写信说,他两个儿子,全都进了讲武堂,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别人能投诚,他施艽绝不能投降!

“谢同知大人提拔!”

申思恩出帐,从城中点兵,去支援北城墙。

可当他抵达城墙,发现瓮城已经破了。

他不得不组织退下来的人,守住内城墙。

营口不在敌人兵锋之下。

所以城池年久失修,瓮城也只是建了一道而已。

之前喀喇沁部舍不得拿人命填。

所以迟迟无法攻克。

现在,孛来下了狠心,变骑为步,用命填,攻克营口,旦夕可待。

申思恩站在城墙上,亲自指挥。

尚且维系住军心。

但守军却感受到了敌军的坚定信心,誓要破城。

“弟兄们,守住!”申思恩中了箭矢。

“都他娘的别怕,他们是攻,咱们是守,怕个毛!”

申思恩嘶吼:“只要守住了,个个有功!”

“皇帝爷爷的圣旨,看着我们呢!”

但是。

敌军攻得太凶了。

用人命填满了护城河,然后攀登上城池,攻克了瓮城。

如今又有勇士,不顾生死往城头攀登。

孛来在后方眺望。

每死一个兵卒,他都肉疼不已。

这些可都是好骑兵啊。

却死在了攻城上。

这一战,死伤恐怕要超过三千人,这是他出道以来,打得最惨一战。

这也是孛来第一次玩命攻城。

他也想驱赶附近百姓攻城。

但他手下人,早就把村子里的百姓都杀光了,辽东除了城池内,城池外万里无人烟,只剩下苍蝇在无数尸体上转悠。

“同知大人,东面城墙塌了一段!”

施艽猛地站起来。

看了眼点将场,能调的兵,已经寥寥无几了。

身边所有将领,全都派出去了。

“给本同知披甲!”

施艽目光坚定:“城在,本同知在,城亡,本同知亡!”

他率领最后剩下的二十几个人,雄赳赳气昂昂,堵上城墙的坍塌地段。

营口守城兵丁七千人。

打了两个多时辰,就剩下四千多人了,全都带伤。

城墙塌了一段,堵上一段。

全都是用命填啊。

终于等到敌人暂且退军。

火头军给他们发放干粮,全是白面馒头。

这是断头饭。

施艽打开仓库,把所有好东西都让人做上,给弟兄们吃最后一顿饭。

吃完了,就与城池一起殉国!

但,营口上下,没有一个兵士想要投降。

因为城门楼上,挂着皇帝爷爷的亲笔圣旨,皇帝爷爷告诉他们,朕在中枢看着你们,你们都是大明的英雄!

战后,朕必重赏尔等!

整个辽东,只有营口、盖州等沿海城池,尚能和中枢联络。

皇帝都下了亲笔圣旨,令辽东坚守住。

“同知大人!”

军中传出一阵悲拗痛哭。

施艽被抬出来,他浑身都是血,肚子出现一个大窟窿,血流不止。

“都他娘的哭什么?老子还没死呢?”

施艽朝着他们咧嘴笑了:“不必给老子治伤,把老子抬到城墙上去,老子死,也要死在城墙上!”

东面城墙上的兵丁悲拗痛哭。

施艽算不得大将之才,但却在营口军中有好名声,军中上下愿意听他命令。

因为他好赌,每个月的俸禄,全都赌输了,然后又想办法弄钱,弄来的钱都进了兵卒的口袋里,因为他逢赌必输,还天天赌。

就这样,诡异的形成了好名声,军队上下都愿意听他的命令,愿意服从他。

“办!”施艽实在太疼了,不想说话。

他就想死在城墙上。

让皇帝爷爷看看,老子施艽,以命殉国,不愧皇恩!

刚用了一口饭,喀喇沁部的兵又打了过来。

完全不计后果的猛攻。

“一群废物鞑子!哈哈哈!”

施艽站在城墙上哈哈大笑,推开扶着他的兵丁:

爆喝道:“老子死了,也不会让你们攻克城池!皇帝爷爷的圣旨,岂是尔等狗鞑配看的!哈哈哈!”

笑声直冲九霄。

却也激怒了喀喇沁部,兵丁如潮水般攻打施艽。

“不必管老子,守城!守城!”

轰隆!

施艽的声音戛然而止。

东面城墙被攻克了。

喀喇沁兵如潮水般涌入城池。

施艽被埋在废墟里,眼睛却怔怔地看着城门楼子上的圣旨:“臣、臣有罪……”

哒哒哒哒!

却在这时,天边传来急切的马蹄声。

马蹄声凌乱而又仓促。

本来冲入城墙里的喀喇沁兵,仿佛受惊般回眸。

同时,喀喇沁大营里传出号角声,号令全军回营。

喀喇沁兵不明所以,全都小声咒骂大营,才依依不舍地退出了城池。

“同知!”

还活着的兵丁,把施艽从砖头里挖了出来。

“告诉各城墙,援军来了!”施艽强撑着最后一口气。

“医者!医者,来救人!”兵丁大哭。

施艽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城外。

坍塌的城池缺口,能看见卷起来的万丈尘烟,那是骑兵援军。

他就定定地看。

想知道,是谁来了!

当一个身影,靠近这段城墙,他看清了,是辽东总兵曹义。

施艽嘴角翘起一抹笑容,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陛下,营口,微臣守住了,微臣不负您的厚望……

施艽没了气息。

“同知大人!”

营口城内,传来悲拗的哭声。

喀喇沁部袭扰辽东,战死的指挥同知,施艽是第四位。

战死的指挥佥事,共有十二人。

“施艽!”

曹义推开围着的兵丁,走到施艽的面前,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医者呢!给他治,快点给他治!治好了他,老子把辽东总兵的位置让给你做!”

施聚、施艽兄弟,是他看着长大的。

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曹义以为,施聚和焦礼,虽是异族,但却有一颗赤胆忠心,等他死后,这两个人就能为朝堂镇守辽东。

施艽没有多大的天姿,也就是指挥使之才。

但他为人忠恳可靠,交代他的事,死也能办成。

曹义慢慢站起来,迎风把眼泪吹飞:“传令下去,攻打喀喇沁大营,老子要让鞑子的狗命,给我大明将士殉葬!”

骑兵如风,攻杀那些弃马变步的兵卒。

孛来见状不妙,令骑兵和辽东骑兵对冲。

两股骑兵犹如洪流。

倒霉的是步兵,夹在两股骑兵中间,瞬间成为肉泥。

就这一冲,起码就死了上千人。

“哪来的明军?”

孛来大吼大叫:“都他娘的没吃饭吗?嘎比亚,带兵给老子冲!打死他们!”

但是。

辽东军真的未必差多少。

尤其当辽东军同仇敌忾之时,士气能消除掉骑术上的差别。

起码一换一,换命打法,还是会的。

顷刻之间,营口城外,成为一片血潭,无数马匹倒在地上,骑兵被甩飞,最后被后面的马匹踩成肉泥。

“快,修筑城墙,快!”

曹义没发疯。

施艽用命保的是营口城池。

他绝不容许施艽的命,白白丢掉。

当看见营口城池重新建立起来,孛来就知道中计了,但这个时候鸣金收兵,怕是损失很大。

只能咬着牙打。

孛来却想不通,哪来的强军?

这股骑兵,骑术稍差,那也是明军的精锐部队。

明军在辽东满打满算只有两万骑兵,怎么可能舍得拿出来消耗?

而且,这些明军都被困在城池里,怎么会忽然出城呢?

难道这是明军的援军?

从哪来的?

孛来百思不得其解。

而战场上,又出现新转机。

就在喀喇沁军冲垮了明军骑兵阵,千钧一发之时。

辽东军的神机营绕到了喀喇沁骑兵身后,对着骑兵一顿扫射,打完就跑,迅速撤出战场。

把冲垮明骑兵的喀喇沁军直接冲垮。

孛来只能鸣金收兵。

这场仗,打得窝囊不说,损失惨重。

起码丢了八千兵。

他总共才两万五千人,一口气损失八千人,只剩下一万七了。

但明军也不好受。

这支新来的骑兵,几乎被冲垮,损失殆尽。

曹义收敛军队时,眼泪差点呛出来,收拢了三千七百骑兵,但个个带伤,根本不能打了。

好在明军是守城一方。

可以将伤病运进城池里。

也幸亏营口囤积了大量药材,都是从山东转运过来的,可以给伤兵医治。

一万骑兵,一仗就打崩了。

好在城池重新加固,喀喇沁部想再打破营口城池,也得掂量掂量。

曹义手里还有四千神机营可用。

“孛来果然在这里!”

曹义顾不得伤悲,走到沙盘前,开始琢磨起来。

“他们为什么死咬营口不放呢?”曹义想不通。

“总兵大人!”

申思恩浑身都是伤,却还在强撑着,他虎目含泪:“施同知大人,曾在一伙镖局身上,找到了大量的铁锅,据说是运去了北方。”

曹义脸色微变,军中走私,屡禁不止。

难道是辽东军将干的?

“细细说来。”

根据申思恩所知,这些铁锅是从海上来的。

运去北方。

施艽刚开始怀疑,这是运去抚顺马市的。

曹义松了口气,不是辽东军的做的就好,省着他难做。

“结果,这些铁锅运去不久,喀喇沁部就兵临辽东了!”申思恩哭泣道。

“你说什么?”曹义惊呼。

“那镖局的人本来被扣在大营里,后来有人持辽东督抚的手令,令吾等放人,吾等才被迫放人的。”

辽东督抚?李贤?

曹义眼睛一亮,李贤竟然参与走私?

这是好机会啊。

李贤不是要拿捏他嘛,他难道不能借机反拿捏李贤吗?

李贤是文官集团的代表,有他帮助,再加上圣上垂青,说不定能直接荣封侯爵。

他有生之年,图的不就这个嘛。

“之后你们还见过铁锅吗?”曹义又问。

“那个镖局,一直都在运铁锅。”

“什么镖局?”

“长风镖局。”

曹义命人记下来,他要找山东同僚核对一番,再看看这些铁锅去了哪,和李贤有什么关系?

“此事不可与别人说起,本总兵怀疑这些铁锅,是运去鞑靼的,所以要禀明圣上,才能行事!”曹义吓唬申思恩。

“标下遵令。”

申思恩一听圣上,吓得跪伏在地,连连称是。

曹义却琢磨开了,能否靠此,拿捏李贤呢?

“你先去休息养伤,有多是仗要打的!”

曹义冷哼道:“孛来杀了老夫的侄子,老夫就要他的脑袋顶命!”

其实。

他的计划已经出现了偏差。

本来是要合围喀喇沁部。

他脑袋一热,为施艽报仇,却先把自己打崩了。

如此一来,他的辽东军就出现捉襟见肘的情况,等合围之势大成,他手上没有足够的骑兵,怎么吃掉孛来的主力?

总不能拿神机营去追骑兵吧,那就是给骑兵送菜。

但曹义心思在扳倒李贤上,根本没发现这个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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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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